丽江文艺▏期
归来
我回来了。离开了二十年，如今，又回来了。
母亲并未站在门口迎接，读书时候，因为每个星期才回一次家，每个周六上午都能看到母亲在家门口守候，她拿下我背上沉重的书包，心疼地说怎么背那么多的书回来，怎么有那么多的作业要做。她用左手拿着书包，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问我是不是饿了，学校怎么样，学习怎么样。
可是今天，母亲没有等候在门口。
我知道母亲肯定是屋里炒菜，以往每次回家，她都已经炒好我最喜欢的菜，小时候怎么都不让我喝的饮料，也已经买好放在桌上。她看我吃得太快，就柔声细语地说慢慢来，菜有的是，好像在她眼里，每次回家我都瘦了，她往我的碗里夹很多很多肉，“多吃点、多吃点……”
可是今天，母亲却没有在屋里炒菜。她一定是出去买菜了，她总是这样，一定要转两次公交车到那个常去的地方去买，因为那里有一个胖胖的阿姨，她做的凉粉总是最好吃。妈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阿姨做的凉粉，每次我一回家她都会去那里买。我打算给妈妈一个惊喜，去菜市场找她。
可是今天，妈妈没有去那里买菜。
我紧张地小声叫唤：“妈，妈……”炎热的夏日将我的声音无限延长，好像每个字都变成一只只小蝌蚪，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找母妈妈，“咚，咚，咚……”墙上的钟连响了五次，这个钟在父亲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挂在家里，是那传统而笨重的样式，不用电池，上好发条就能运作。以往母亲会穿着长长的丝质连衣裙，站在一把凳子上给它上发条，发现我在背后看她，母亲微笑着将我抱起，“来，你也试试，抓住它用力向左转，对，就这样……”母亲贴在我耳边说话，她的眼睛很圆很大，像小时候我最喜欢吃的桂圆，“妈的眼睛是龙眼”，我经常这么说，而母亲只是看着我笑，什么都不说。
我再次呼唤，还是没有得到母亲的回应。小的时候很调皮，经常做一些让人生气的事情，每次当我犯错，母亲就会故意躲起来。我看到妈妈不见了，心里惊恐，哭得更大声了，抽抽噎噎说以后再也不敢了，于是妈妈走出来，边安慰我边说：“你要懂事呀！你懂事的话妈妈就不会走了。”
可是今天的我，却怎么也哭不出来。我努力回想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母亲躲起来不愿见我呢，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越想越焦急，泪水像断了线般滑落，可是空气中还是一片寂静。
这时房门打开了，一位白发老人拎着一大袋的菜走进来。不，这不是什么白发老人，是父亲啊。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苍老的呢？母亲是不是又偷懒了，没有照顾好他呢？父亲看我站在那里，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不急不慢地收拾鱼，洗蔬菜，做饭。
一个小时过后，桌上已经摆满整整一桌菜。“今天去晚了，那个凉粉卖完了。不过今天有粉蒸肉。”他略微颤抖地拿起筷子，夹了几块粉蒸肉放进一个小盘子里，“来，拿去给你妈妈，顺便再点两炷香。”父亲老糊涂了，他忘记今天不是节日，不用点香的。“你母亲说过，你回家的日子都算节日。”父亲仿佛听到了我心里的话。我也糊涂了，母亲已经走了很久。而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糊涂的呢？大概是从决定离开家乡那时起。我糊涂了二十年啊。
照片里的母亲异常瘦削，显得眼睛更大了，却依旧包含着可以融化掉世间寒冰的温暖。我默默端详照片，过往的一切在这一霎那呼啸着划过。
“这次待几天？”父亲说得很小声，仿佛深怕我回复，又怕我不回复。
“这次，不走了。”我转身看向父亲已经开始略微浑浊的眼，“这次，不走了。”
编辑：白薇
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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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毓明
丽江人。
如果，你的梦里有丽江。那么，这一定是个文艺的梦。
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