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响玲的父母牛星丽、金雅琴夫妇都是北京人艺的著名演员,并都活跃在影视屏幕上。.父亲牛星丽曾以出演电影《老井》而荣获“飞天奖”最佳男配角奖,妈妈金雅琴则因出演电影《我们俩》而在八十一岁时获东京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和金鸡百花电影节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其实他们夫妻性格迥异,唯一共同的话题就是演戏
金雅琴和牛星丽是年在华北大学相识的,而后又一起加入年成立的北京人艺。年前,金雅琴就是红遍京津一带的话剧明星,艺名大白薇,当时的《三六九》杂志大封面就经常刊登大白薇的照片。”在旧剧团里,金雅琴虽然很红,但她一直没有找对象结婚,原因是她总觉得男的都靠不住,朝三暮四。虽然追求她的人是不少,什么样身份的都有。金雅琴都没同意。
年新中国成立后,演员不再是社会地位低下的职业,而是堂堂正正的文艺工作者。金雅琴真正感到了脱胎换骨的新变化。到人艺工作后,金雅琴要求进步,积极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
当时,她和红小鬼出身的党支部负责人胡宗温住一个屋子,金雅琴特别崇拜是党员的胡宗温,胡宗温也对戏演得好,其他各方面也都表现突出,虽然从旧社会过来,但依然心底干净的金雅琴印象特别好,见金雅琴将近30岁还未成家,于是就热心地帮她介绍对象。当胡宗温问她要找对象有什么条件?金雅琴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什么条件都没有,我现在一心要求进步,只要对方是党员就行。
为什么只要是党员就行呢?金雅琴心里有个榜样,这个榜样就是后来当过人艺副院长的苏民。苏民原名濮思询,在金雅琴看来“解放前,旧社会那种糜烂气氛里,男演员有几个不花哨的?可是人家苏民长得是一表人才,平时却一本正经。演戏以外,常看他抢着扫地干活,半点架子都没有。后来才知道,敢情人家是地下党。”。因此她打心眼认定共产党员一定都是像苏民这样的儒雅人士,谦谦君子,不但戏演得好,有才,还有品。
胡宗温就把已经是候补党员的牛星丽介绍给金雅琴,金雅琴同意了。但是没料到牛星丽却回话说过去金雅琴大白薇很有名,我一个跑群众的,我跟她不合适。于是介绍人开导他说,人家过去是大白薇,现在的金雅琴,这个人非常随和,没架子,很热情,挺好的。你们先接触一下.正好当年团里排演龙须沟,牛星丽担任服装设计,金雅琴负责效果,团里又让牛星丽和金雅琴演一对夫妻,这样牛星丽和金雅琴就有了更多接触了解的机会.他们通过一起工作,一起体验生活有了感情。
到了谈婚论嫁时,形势发生了变化,团里领导并不支持他们俩的婚事.剧团里的书记郑重地找牛星丽谈话了,说你不能跟金雅琴结婚。牛星丽吃惊地问为什么呢?书记说,根据组织上的了解,她是从白区过来的,解放前她的社会关系相当复杂。而你已经是一名候补党员,所以不能跟她结婚。领导这么一说,牛星丽想不通了,说这也不是我自己找的,是党组织给介绍的,为什么组织又不同意了呢?书记说,那你别管。牛星丽闷着头不表态,书记有点急了,就说你现在是要党还是要媳妇?没想到,牛星丽语出惊人咬牙说:要媳妇。
就这样,本来有培养前途的牛星丽,没有听从组织的劝告,与旧日明星金雅琴登记结婚。那时候大家都是公家人,团里还是帮着操办了,配发了双人床、二屉桌、书架,还送来一面大圆镜,写着红字“共同进步”。然后买一点糖,全团大伙儿吃糖说笑就把婚礼办了。
金雅琴听说牛星丽为了跟自己结婚,把入党候补期都给撤销了,觉得他作出了最大的牺牲,因此她非常感动,结婚以后,她要对丈夫加倍的好。
结婚以后,金雅琴对丈夫很好,但是两人的矛盾也不少,因为他们俩的性格反差太大.,牛星丽内秀,不太爱说,但脑子特别清楚.喜欢花鸟虫鱼,喜欢写字画画,好安静。而金雅琴属于那种“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不太爱动脑筋。不高兴哇哇叫,高兴了就哈哈笑。她喜欢热闹,喜欢请客吃饭
当时人艺所有的演员,包括书记、导演,都住在一个大院。谁有什么事,家里出一点动静,大家都跑来帮你解决,夫妻吵架的话,人家敲门进来帮你劝架拉架。同志之间经常谈谈心事,如何把家庭处理好,如何把跟丈夫的关系处理好等等。
牛星丽嗓子挺好的,有时候看不惯金雅琴的作风,喊一嗓子,金雅琴就没完没了跟他吵。最后他一声不吭,不说话了,每次都这样。后来女儿说,爸你别老跟我妈吵,你老开第一枪,最后以失败告终。
有一回,夫妻俩说好一起上前门外买东西,都骑自行车,金雅琴骑半路回头一看丈夫不见了。一想可能骑得太快,把他落下了。他身体又不好,等着吧,一等等了半个小时没来,金雅琴满头是汗,一生气骑车回家了。
到家一看,丈夫在那儿喝茶哪。说你可真有两下子,你把我扔到马路上,回家喝茶来了,你什么意思啊?丈夫说不是啊,我进花店瞧瞧,出来一看人没了,以为你回家了呢。见金雅琴还要不依不饶,牛星丽说你别跟我吵架,明天带你上鸟市,金雅琴说那行。
第二天俩人骑车上景山。半路一个小伙子一撞,把金雅琴撞倒地上了,那小子就跑,金雅琴就喊:你回来,把我撞倒了,你就不管了。那个人还是跑了,金雅琴也没摔坏,站起来掸掸土,一找丈夫怎么也没了。推车往前走一看,丈夫在一棵大树后头藏着呢。便责怪说你可真有两下子,你不管我就罢了,还藏起来干吗?没想到丈夫竟说,我怕你大喊大叫的给我丢脸。金雅琴看着老实的丈夫说,得了,到此为止,你去你的花市鸟市古董市,我请人家太太回去打牌上公园侃大山喝茶,咱俩省省心,牛星丽忙说对对对。这个矛盾就这么解决了。
在女儿牛响玲的眼里, 父母俩之间的感情,不像现在年轻人那样甜言蜜语啊浪漫啊。就是从心眼儿里互相关心。后来金雅琴眼睛不好,黄斑变异,牛星丽赶紧召集全家开会,说现在你妈眼睛坏了,她又爱着急,你们千万别跟她吵架,你们让着她点儿。
为了让金雅琴安静下来,牛星丽就教她写字。他有一间小屋,是他的画室,在那屋里教金雅琴写字。金雅琴自己练字的时候摔了一墙的墨。女儿牛响玲一看告状去了,说妈把墙上甩了好多墨点子。牛星丽摆手说,别说了,甩都甩了,只要她练就行。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去了,生活证明,牛星丽当时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肃清了一些极左思潮之后,牛星丽的党票被恢复了。在入党宣誓的会上,时任人艺院长的濮存昕拥抱了牛星丽:“牛老师,我佩服您。”其实大家佩服的是牛星丽的真实。有一次电视台来家里做节目,记者问:“牛老师,您因为娶了金老师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您后悔过吗?”牛星丽坚决地说:“从来没有后悔过。金雅琴是个好人,在家里她照顾着老老小小,在工作上认真肯干,在‘文革’中经得起考验”.
牛星丽性格内向,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总是陶醉在自己的琴棋书画中;而金雅琴大胆,热辣,从头到脚找不到“温柔”俩字儿。结婚多年,,丈夫牛星丽也没有给妻子买过礼物,金雅琴因此耿耿于怀。一次因《茶馆》剧目去加拿大演出,牛星丽第一次给金雅琴买了礼物。回到家里,牛星丽还羞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你不是总说我没给你买过礼物吗?这次我给你买了。”当牛星丽把一件葱绿的旗袍展现在金雅琴面前时,金雅琴就像炸子儿一样爆开了:“啊!这就是你给我买的礼物呀,大老远跑到外国,买了一件中国的旗袍!而且你看看这颜色,如果不是想跳楼,能穿得这么扎眼吗?”金雅琴很生气,一点也不考虑丈夫的感受。这是牛星丽第一次给妻子买礼物,也是最后一次了。
平日里全是金雅琴不讲理,牛星丽永远都让着她。有时女儿跟妈戗戗几句,牛星丽也是说“别跟你妈较真儿,她让你姥爷给惯的。”女儿牛响铃说简单的一句话,我能感受到爸有多爱妈。
金雅琴虽然在小时候是被娇惯长大的,但是她自己一点也不娇气。结婚后,养了一大家子人,爷爷、奶奶、叔叔和姑姑。那时牛星丽因得了胃病,身体一直不好,家里的重担全是金雅琴一人挑着,但从没看到过她叫苦。一次,公公夜间胃出血了,作为儿媳的金雅琴一个医院跑。牛星丽的母亲年老的时候行动不便,到了夏天就不爱吃东西,只想喝一口冰啤酒。到每天吃饭时,儿媳金雅琴都会亲自把婆婆抱到饭桌前,然后倒上一杯带气的冰啤酒说:“妈!您喝吧,再吃点菜。”其乐融融。所以牛星丽说,这一辈子娶了金雅琴他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