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女性作家,我认萧红首位
安琪
你看完了一本天才之作,你能说什么呢,只能长叹一声,太好了。这“好”,包罗万象,有悲伤、有微笑、有气愤、有绝望……这就是《生死场》和《呼兰河传》。本书即由萧红这两部经典构成。其实已读过多遍,再读并不厌烦,语言的空间在,草木人物的形象在。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女性作家,我认萧红首位,张爱玲因为有了《秧歌》和《赤地之恋》,这才赶得上和萧红齐肩。其他如林徽因、丁玲、庐隐、白薇、苏青等等,都没法和这二位比,更不用说冰心。这是我和杨海蒂的共同认识,只是她不赞同我对萧红和张爱玲的排序,在她眼里,张爱玲应在萧红之前。在那趟北京飞往哈尔滨的CA航班上,两位女作家谈到了自己心仪的两位女作家,并为她们的爱情唏嘘不已。
我觉得萧红在生活上是比较弱智的,随自己的心性行动,把不住自己,她靠的是天赋的才情在写作,才华大于人本身。萧红的爱情经历尽管波波折折、匪夷所思,但本质上还是个被爱情成全的人。因为萧军,她开始写作;因为端木蕻良写出《科尔沁旗草原》,她受启发也写出了《呼兰河传》。后人如我,只读萧红,并不读萧军和端木蕻良。
萧红的人生际遇早已为世人所知,我不理解的是她的父亲怎么能这么残忍,眼看自己的女儿一直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竟不施与援手,这个父亲还受过高等教育,还一直有官阶在身。这个不理解,在读《生死场》和《呼兰河传》中得到了一点答案,看看月英、金枝、小团员媳妇,她们比牲口还不如,牲口主人还舍不得打,还悉心呵护,她们却是,打了也就打了、死了也就死了。萧红只是冷静地把事实写出,却已经表达了她的立场。我想在她父亲心中,萧红也就像月英、金枝、小团员媳妇,没有值得宝贵的,死生由她去。这样的父亲真是悲哀,一点都不懂得自己女儿的价值。若没有萧红,她的父亲什么也不是。在萧红这边,我也读出她的无情,那种文字的寒意,对亲情,她定也是淡漠的。她20岁逃婚离家后,就再也没有一丝依恋,也不曾有过主动联系家人的举动。萧红、张爱玲,如果她们都如常人一样顾及人情、善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们也就不能称之为天才,她们的作品也就不会有超出同道的光芒。
年1月14日,在长春参加“当代诗歌的文化地理与地方美学”研讨会,会前闲聊文学,王双龙老师突然说起萧红,“一看就是在学堂不好好念书的,语言疙里疙瘩的,反而自成一体,有了无穷的张力,使她和那些顺顺溜溜的写作区别开来”。我深以为然。萧红的写作不管你的体裁,小说、散文,她都打乱了写,她不按规矩,不给主人公却谁都是主人公:街道陷人陷马的大泥坑是主人公、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是主人公、爷爷是主人公、有二伯是主人公、蚊虫是主人公……归结起来,“生和死”是主人公。
萧红笔下的众生,无论怎么艰难,也艰难着生,死到临头,也就无话可说死去好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但在萧红自己,却没法这样洒脱。31岁,萧红在香港,隆隆炮声中,医院的她,本不至死,却因医生误诊为喉癌而自己签字做喉管开刀手术(萧红显然是有强烈求生意志的,端木蕻良不同意手术,不签字)导致病情恶化,最后时刻,喉头安着铜管呼吸器,连话都不能说,只能拿笔写下,“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这行字被射灯照着,明晃晃题写在呼兰河畔“萧红纪念馆”墙上,做展馆的终结。年1月8月,到肇东参加“冰雪文化节”时东道主陈泰灸安排我们一行参观“萧红纪念馆”并“萧红故居”,一眼看到这一排光焰焰的大字,我的眼泪差点涌出,忍住,不要矫情,我告诉自己。当讲解员用职业的声音平静念出此句时,众人百感交集。东北汉子陈泰灸说,每次带人来,走到这里我就想哭,想不到我一大老爷们还能哭。是的,今天我已不知第几遍读《生死场》和《呼兰河传》,我沉默着,我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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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河传》,萧红,著,凤凰出版社年
安琪
你看完了一本天才之作